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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鲁34诗歌联展:方石英、老四(吴永强)、年微漾、李文强、段若兮、候珏、董喜阳、漆宇勤(姓氏笔画排序)

2020-11-21 14:24:27


方石英


漂泊的石头


想起台州,便有一地月光

覆盖我近视的双眼

一些隐私在低处失眠

泛黄的家谱睡在上海图书馆


想起路桥,我又深陷忧伤

那些姑娘不再可爱

不再值得我把杯中酒喝光

她们已从绝句退化成流水账


想起十里长街,孤独的少年

在大提琴的阴影里寻找安慰

我是一块漂泊在他乡的石头

一把年纪依然痴心妄想


想起你,一颗流星投奔大海

请相信,我的骨头终将被台风擦亮


父亲的大兴安岭


三十多年前,二十出头的父亲

乘列车北上,故乡的海越来越远

远到还是少女的母亲

禁不住泪流满面


经过五天五夜,这个消瘦的南方知青

知道了什么是远方,也知道了

大兴安岭,命中注定的第二故乡

青春在手风琴上一次次回荡


东北再往北,一个叫塔河的地方

父亲怀抱斧头走向雪地

想起南方,想起度日如年的我的母亲

他劈下的每一斧都是如此深刻并且多情


十年哦,父亲在北方的土炕上

做了多少有关南方的梦

于是写信,源源不断地写

直到北方的雪全都成了南方的雨


奔跑的紫云英


紫云英,大片大片的紫云英

正飘向枕边。姐姐,我知道是你来了

穿着你最喜欢的连衣裙

大片的绿大片的紫

一年只穿一次


云雀突然窜上天空

像一颗扔出去的石子

我想它到了另外的地方准备歇脚时

也会像一颗石子,从天而降

形成一根我所无法准确绘制的抛物线

我只会在田头一个人静静地玩泥巴


这些,还有更多我没察觉到的那些

都是故乡所需要的,在春天的黄昏

我沿着木梯爬上楼顶

望着夕阳血流成河的方向

想起你,天上的姐姐

你是我别在胸前的眼泪和鼻涕


多少年过去了

只要我想起你,我都会拼命向前奔跑

就像当年你在后边追我回家

我们不断地跑啊,跑啊,跑啊

时间对你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运河里的月亮


多少次我是一张洁白的宣纸

在暮色中,依靠微弱的霞光

静静飘落水面

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倾听

流水,一场尚未命名的恋爱

等着月亮升起来


我宣布,我终于失败了

在充满鱼腥味的空气中

有从树木年轮里渗出的忧伤

哦,回忆需要一个起点,而终点

是运河里的月亮,长着一张多变的脸

一张让我痛哭之后依然想哭的脸


我宣布,我终于失败了

即使烂醉如泥

也无法挽回,各个朝代的瓷片

在水底一起尖叫

而我的月亮,运河里的月亮

是一场梦,开始流向我儿子


方石英,1980年生,浙江台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独自摇滚》《石头诗》《运河里的月亮》等。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三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曾获第十五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二届“江南诗歌奖”提名奖、“2009—2011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优秀作品奖”、浙江省“新荷计划•实力作家奖”等奖项。现居杭州。



老四


独坐敬亭山

  

●独坐敬亭山


隔壁桌在谈论五一节的旅游

小女孩在数星星

她的父亲给烧烤炉添火

一个女人哭着奔向桥头

乞丐坐在路边

手机在他怀里唱歌

路口,一对夫妇看望他们死去的孩子

用纸烧出过去的一张面孔

有车声

一辆卡车卷起大风

在另一个路口

把一个长发女孩的脑袋碾碎

很多人在悲凉和喜悦

只有我偏爱人间如此造作



●午后断章


唐人段成式坐在书桌上

告诉我通往蒲松龄需要有怎样的朝代和高速公路


楼下的杏树不能自己发芽,我一吹

它就撕开胸膛,问我该如何成为一只狐狸的母亲


两只猫在院子里搜寻猎物

一个写诗的人,一个告别了打猎的猎人


窗户西边是一家医院再往西是所有医院的总和

病人远远不够,床位远远不够,我远远不够


没有人可以治好我,如同我战胜不了任何人

只有麦克尤恩的小说集能让我片刻康复


还有段成式,我不会成全他

所有的朝代都不会成全他,我们是同盟军


桌上一束干枯的玫瑰,腐烂的根部泡在水里

没有爱情为我担保,我爱干枯


如同爱一个女人失去了激情后的慵懒

如同爱一个女人还没抵达激情时的片刻松懈


如同爱一个女人丑陋的外表

如同爱一个女人用刀割开自己喉咙时的高潮


我没有女人,只有模拟恋爱的表情

只有毛姆和希尼,站在书桌上和我的女人横眉冷对



你在我喊不出来


再次写到那座六层居民楼

一个老头在楼下花坛里刨坑

䦆头高过了楼顶

我背着包,越走越远

男孩出现在某个五楼的窗台上

朝楼下大喊:“爸爸——”


我回头招手,男孩继续喊叫

我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回头招手

一座标准的世界之楼,一个标准的男孩

我在离去,另一个人在归来


五分钟前,男孩说,“你怎么还不走?

你快走吧,我要去阳台喊爸爸”

我说,“我就在你面前,你随便喊”

“不,你在我喊不出来”


唯有居高临下的呼喊

喉咙在楼群中释放出畅快的能量

让他看到一只蝼蚁奔向谋食的坦途

感受到渐行渐远的某种别离



●一九三八年冬天


曼德尔施塔姆在雪地上劳动的时候

我的爷爷正在同一场寒流的作用下

裹紧棉袄走向日寇刚刚占领的县城

那个俄国人即将写完人间的生命册

在他的南方数百上千公里的土地上

日本人为我的爷爷订立了新的法则

二十四岁的爷爷去县城为奶奶抓药

和那个俄国人一样走在自己的祖国

却好像换了一个流离失所的新国籍

寒流从西伯利亚吹向中国山东蒙阴

雪地里的曼德尔施塔姆越来越虚弱

最终艰难倒下被新的雪花永久覆盖

爷爷抓了药并带回了游击队的消息

通向胜利的小路盖满了新的旧的雪

一些不断挣扎的灵魂慢慢回到祖国


 老四,原名吴永强,1985年4月出生,山东临沂人,居济南。写诗的媒体人,写小说的诗人。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星星》等发表诗歌若干,著有诗集《岁月书》《孤独者说》等,出版长篇小说一部。曾参加第二届新浪潮诗会,获2014“紫金·人民文学之星”诗歌佳作奖及别的一些奖。                            



年微漾


年微漾的诗


我们的爱幅员辽阔


火车拖着长长的孤独

深夜中的你来自远方。一盏指示灯

放牧着一道山脉的雨

整个华东平原

因我们的爱情,而热泪盈眶!


妹妹!妹妹!

我们的祖国就是我们的未来!


我必将你的生物钟

挂满墙上

与你一同起床,一同吃饭,一同洗碗


我必对你说声晚安

每当夜幕低垂,月亮又大又圆

包庇这多梦的人间


黄昏思龙坂村


雨水的拖沓,像一首诗

缓缓流传。李易安手捧碎布

缝出雷同的天空。我看见天的弧线

和被不断压抑的南方


故乡是一个平胸的小女人

她美得矜持,不容易让人看出身孕

在去溪边洗衣的路上

蛙声压倒了稻田,并借此抬高村庄


悲亦无声


我的小老弟终于熬出了喉结

逼迫棉花排斥水分,接受阳光


他父亲去世的那天外面下很大的雨

祖训再一次被刻上墓碑

一直升到了山顶


远远看见名字里带玉的姑娘

远嫁他乡。群山咬断小路

仿佛石沉大海


入冬


嘎达梅林的女人

化成鸿雁,住在江边

江水涨了又消

秋天在一场雪里草草收场


她的男人嘎达梅林

天亮前会吻别儿女

云层如同骏马

一路瘦到南方


星空之证


看星星的孩子,离天空最近

我躺在这里

就像一个词,被埋在废弃的纸上


他用雨水同情我,用雷声

对我发慈严的脾气

而我的一生都在叛逆,恰似头顶闪烁的群星

                                                 

年微漾,1988年出生于福建省仙游县龙坂村,现居福州。



李文强



明月照耀下的草原(外一首)



风吹明月

黄叶丛生的草原是寂寞的

在深秋

那么多牛羊的哀鸣

在迁徙的路途上颤栗


你安睡在毡房里

呓语绵绵

那么——

请相信草原上南迁的大雁

相信蔓延的枯草、风化的石头

以及掩埋在沙砾中的羊骨


它们需要怀念

需要在一个季节里

积蓄返青的力量和复活的勇气


总有一段羊肠小道

只有在明月的照耀下

才显得委婉和动人

这些草原上诸多的生灵

苍茫过后

只等待来年的春风

吹出苏醒的草原、饥肠辘辘的牛羊

以及照耀在草原上的千年明月


一场春雪降临在转场的路途上


一场大雪

从你转场的路途上突然降临

你开始皱眉

双眼模糊、焦虑和失望

骑在马背上

你用指缝构成一条前进的光线

驱赶畜群结队而行


途中:你在雪中留下

白的脚窝

马的蹄印

那些牛羊缓缓漫过被雪淤积的风口


在这场春雪飘落的草场深处

你不知道黄昏有多远

更不知道前方的黑夜——有多深



李文强,1985年出生于陕西大荔,新疆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4期高研班学员,,现居新疆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在《解放军文艺》、《延河》、《西部》、《黄河文学》、《文学界》、《中国诗歌》、《山东文学》、《四川文学》、《星星》、《上海诗人》、《绿风》、《诗选刊》、《葡萄园》(中国台湾)、《海星》(中国台湾)、《先驱报》(新西兰)、《蔚蓝色》(美国)、《亚省时报》(美国)等刊物发表作品30余万字并入选多种选本。著有《月光草原》、《在那遥远的萨吾尔》等。            


段若兮


段若兮的诗


你抱住的不是我


你抱住的是我体内的百岁老妪。垂危

白发飘垂


不是我!


你抱住的是我体内的最后一个少女

不懂世事,还不认识你

你抱住的是我的花边裙子、奖状和红领巾


不是我。



外 婆


“——外婆!”

我唤你就像是唤整个村子的魂


我唤第一声时大月亮撞过来

我一踉跄,就跌回了童年


“阿囡!”

这回听到你唤我了

“阿囡,阿囡……阿囡!”

任凭你怎么唤我,我都躲着不答应


我都忍着哭声不答应

——只要我不答应,你就会一直唤我

一直都不会离开



蝴  蝶


斑纹。色彩。翅翼上悬坠的风

蝴蝶闯入四月,化身为豹

雄性。

嗜血。无羁。没有盟友

每一次振翅都招来花朵的箭镞


三月的牢房太暗黑了

需要蝴蝶来砸碎枷锁

蝴蝶如豹!嘶吼,四野倾斜

大地呈现崩塌之美


……花朵的血液快要流干了

蝴蝶是一只充满仇恨的豹子

扛起负伤的四月

奔向酴醾之境



麦未黄


谁能读懂麦子对镰刀的深情?!


一生,都向着刀锋生长

从一粒种子开始,至身骨葱茏

至麦穗沉重


麦未黄,镰刀还在路上

金黄的风走过来,田野翻滚

那是麦子在对镰刀说:爱人,我等你

提刀来见



一生为你下厨到老


把厨房想象成一座孤城

四面环水

请你只带着剑胆琴心归来

指尖聚一泓流水

和肥瘦相间的日月对坐

白米  油盐  衣裳  没有传说

你在南山之南  我在水湄之东

隔着三尺灶台

读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巴山夜雨

读竹外桃花  读鳜鱼肥


屋后只种四季菜蔬  从不豢养明月

无诗无酒  没有小蛮腰

素味的花间词  

不说恩仇


刀切破手指

我想象  我已得一人心

三生不悔


段若兮,女,甘肃人。参加诗刊社第33届青春诗会,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出版诗集《人间烟火》《去见见你的仇人》。      



侯珏


闪电


闪电用光和声音的波纹

刺人耳目,提醒天空的存在

闪电转瞬即逝

是太阳通过天神向大地传导的信号

这种信号就是火

可以劈断岩石,劈断树木

把权力的愤怒变成灾难

火灾显示出太阳的神圣意志

治愈人类的健忘症


闪电是一种撕裂,是黑暗中的狭缝

对于未成熟的孩子而言

闪电是某种力量在上升途中露出的尾巴

也可以说它是云朵的舌头

它的形状有时像树根,有时像掌纹

它是一种抽象和形象的合一

往往伴随着一阵阵鼓声

那是天神换届大会的征兆

它像一把利剑从天空插到大地

利剑所指的山脉,住着红铜和黑铁块

住着绿松石和结晶的锡石

这些太阳的子孙往往住在高山


只有那些隆起的高山才能迎接闪电

骆越人躲在岩洞中目睹

巨型蛋壳的开裂

所有的动物惊讶万分

在漫长的岁月中,云朵一直漂泊着

正如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有时云朵也会遇到猛烈的撞击

其结果便是闪电

它是大地之上最粗暴的发明家

它告诉人们怎样制作青铜

装上温热的酒水拿来敬拜他自己


夜歌


在没有边际的夜晚,在盲人之黑

歌声是唯一的光

密林中,蝉和蜜蜂用胸腔和翅膀

为风之涌动创造起点

马的鬃毛拨响琴弦,马的骨头呜呜低鸣

英雄和少女采摘木叶

放到爱情的嘴唇上轻轻奏乐

那情歌晶莹,湿透了心

露水汇聚成小溪,漫过青苔阶梯

幽暗之花开在夜晚

散发淡黄色的香

月光如水,有时起伏如孩子呼吸

有时又像母牛呼唤

那歌声是老鹰的翅膀,是燕子的嘴

石板铺成的小路通向河岸

歌声悠扬,让水草浮出河面

河流的发辫在银光中摆动

露出一朵朵娇嫩的耳廓


这时,歌声是时间的涟漪

是泉水中游泳的小鱼

是春天飞向冬天的大雁

是山下的炊烟,是男女的爱情

是两只亲嘴的小鸟

是小牛掉下悬崖母牛的痛苦

是狮子的眼泪,大象喷出的彩虹

是喜鹊的舌头,孔雀的羽毛

是骆越人画在石头上的红色身影

是少女贴身的衣裳,染蓝的棉布口吐莲花

是犀牛的梦境,无家可归者的倾诉

是守夜人的自言自语

是大雪封门的微弱火种

是葬礼前的咒语,对人间的哀怨

是离别的祝福和不尽的思念

是鱼肚子里的刀,是水鸟伸长的脖子

是骆越人传递信息的火把

是稻田上青青的禾苗

是蚌壳含在口中的珍珠

一串串火焰爬上木棉的枝头又坠落

是狂欢忘情的人们闪烁着泪光的眼神


    侯珏,本名建军,1984年生,柳州三江人。中国作协会员。                  



董喜阳

  

董喜阳鲁院自选诗


       白玉兰


白玉兰赐我眼睛以波澜

有物的海嘴唇站满阳光

一道水纹一条路的化身

生之终极即成为我们脚下的铺垫

它是不吭声的时钟,被惯性的

声响惊扰。仿佛流水用

迷狂将大山掏空。脱落的瞬间

不呻吟——就那样,以命为你的背景

仿若人间,不哭的万物终有一颗

坚硬的核,比如石头、大地

青春……还有此时

我能感应到的一切。午后的白玉兰

像是喝醉了酒,它期待的微风

送来并不善意的招呼

我愿它不死,愿它孤独。愿它寂静

的被自己抓捕。不轮回

不超脱。如某刻,我爱恨交加


       梅花吟


枝头上的你是轻的

风中微微的喘息,鼻道里有焰火

观阵春寒

我看你是沉重的,多有蹭亮的哀叹

立足军前。花片降落中

反复被强调的节制,抵御着


我眼中是你,起舞的尸身

穿着粉红色的衣裳

偶尔披着洁白的外套,扑向泥土

投入黑暗的仓廪

你仿佛天使手捧的花,也像死神

头顶的玫瑰花冠


此时,桌上的咖啡冒着香气

连口中说出的毒酒

都是甜的。我爱你,爱你如

富足者的旅行

也爱你,似清贫事物的逃遁

               

     清明节——兼致先生


此刻,我的耳朵受伤,眼睛遭遇

伏击。可入身体的大都无足轻重

倒是远去的面孔

来不及道别,轻易说着再见

晚安的你,被坟场旋转的漩涡吃掉

落在荒凉的山头

转而升起的碎屑,仿佛泡沫

委身成为海的摘要

湛蓝的房屋有资格接受神的馈赠

来自摩西的流水没有动

磐石上的冷气,静止、凝望

清明节,多少拥有内骨的光环拒绝

交往。地下的聘书邮到门口

缤纷落红,将清洗的

十字架举过头顶。野生的声音出来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房间513


时间朝我追来。列车把双轨

放在身后,闪电抓住我的毛发

现在又松开手。君子入门

几句问候、闲聊

像是提在空中的花篮。阳光下

传道者和虚空者,晚风中的

十字架赶一场大集

相互。神的指引的裤兜揣满

513,无数的面孔如一张脸

它将我置于体内

恩待我,失眠与酣睡。我是一个

自私的人——爱山,却以足印的

方式将其盗走;乐水,要用

饲养的蛙鸣裹藏

如今,我要对一个内部暗示从容

对中年沮丧的消耗

发出阔气的喊叫,仿佛婴孩啼鸣

              

     对骡子马车的抒情


风的餐布上紧张的苹果

冒着冷气的橙子,是天气阴郁的

脸投在火中的前世。看似

颓唐的叫卖者,蓄着体面的髭须

反穿着表情,像是一件

保暖内衣,不过是纤维贴着

血气,一块盾的最低属性

反而是骡子的低沉,令我松弛

它的肉体一直在保持沉默,仿佛

一朵远嫁他乡的鲜花

散发出远离根茎的酸味

在我的目光中,它文静下来

好似都市里受过高等教育的物种

它生如世界之灰尘

死如田间草籽。我却爱它

宿命的积攒——不抵抗

宁愿活。活在被压低的叙事里

活在偶有飞鸟留宿的枝头


           秋风吟


你在一夜之间推翻了我的眼睛

我尚未解封的肉体

现在,我依靠灵魂存活

秋风和落叶,我用刚清洗过的耳朵

倾听死对头的对话。说这个秋天

脑袋丢在夏日的旧池塘

池塘里翻滚的水花,是蜻蜓

跳跃的足音。那个时候

刚回到少年的我,向着阳光与

温暖的地带移动目光

我的桥架在风中,弯腰的白云

蹲在孤独的山顶

阴冷,恐惧,迷茫……是它

经过我记忆的水流。坐拥山峦

经卷,沉香,用合十的

双手祈祷。而我左手的指甲

高过右手。我虔诚的部分

在那,如光彰显


董喜阳,1986年生于吉林九台。文学硕士。鲁迅文学院第三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青年作家班)学员,吉林省文学院首届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从事酒店管理、媒体、期刊编辑工作多年,兼事美术评论。诗歌、随笔、、《北美枫》(加拿大)《澳洲彩虹鹦》(澳大利亚)等刊物。入选多个诗歌选本、年选。获奖若干。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文、俄文、韩文、日文等。居长春。



漆宇勤


我们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世界是美好的


爱每一天的生活

柴米油盐,日常事物都有着神性

——这神性的光芒只在庸常之中

我坚信世界是美好的

它向前走,不回头

草木与人类分享这世界

它们也是美好的

一盆开过之后就谢的水仙

尤其如此,尤其美得决绝


做孙子


安顿好外祖母的后事

兵荒马乱的呜咽各归其位

这大半个夜晚耗在奔忙的路上

在回程,凌晨一点的郊区

错身而过的陌生车辆数出15部

它们同样疲惫和慌忙,半夜里各怀心事

这世间如此多的悲凉,深夜的时光里

还有15个人与我同样在做孙子


所见


我看见的炊烟都是淡蓝

与你记忆中的白色并不吻合

山村里的柴火取自后山的草木

烧出的烟将重回山岭草木的怀抱

它不愿以白色来表达孤绝

所有接近的颜色里

只有微蓝,带着温暖味

与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黛色的山

彼此匹配



这满口的牙从来没有被单独对待

它们紧密团结并肩作战

作为一个整体代表我与一切事物较量

有时也跟我自己来一场较量

步伐整齐地咀嚼任何进入领地的物品

为我提供一整天的力气

甚至连对抗牙结石的时候也是齐心协力

对抗的末尾它们将结石也同化为了兄弟

在我的柔软之中相谈甚欢浑然一体

只有当我某一天想将它与它们分开

30颗牙齿才被分别计价:

离间一颗牙齿与一小块结石的友情是9块

离间满口牙齿与一整块牙结石需要270元

没关系,闭上眼睛张开大嘴就可以

我洗你伶牙俐齿臭嘴黄牙缺牙烂齿

我洗你红口白牙铁齿铜牙金口玉牙


清理完战场之后

30颗牙齿作为一个整体

继续代表我与一切事物较量

没有牙结石的帮助

30颗牙齿依旧保持整齐而准确的力量

将食物一一消灭

更重要的是,清洗了这满口的牙齿之后

当我面对更多的坚硬和柔软

面对更多不曾遇见的情节

需要咬紧牙关的时候,可以咬得更紧一些

并且咬字清晰:我——不——放——弃

将如铁或如泥的一句话、一个念头整齐咬断

咬得如此斩钉截铁


吃骨头


一小群鸡啄食地上的鸡骨头

此前一个土里刨食、生肖属鸡的人

已经将一大堆鸡爪子啃食干净

剩下满地的骨头

等一群鸡来啄食

它们并不迟疑片刻

也来不及辨认是否多年前的远亲

只顾低头啄食这来自远方的鸡骨头

            

清洗


今夜,让暴雨成殇

家园沦陷,流离失所

如果河堤和城墙都已经无法抵挡

索性再补上雷鸣和闪电吧

让人们从醉梦中惊觉

再一次回到清醒

如果坚硬和柔软都已经无计可施

索性旁观洪水以粗暴的方式

清洗河流,清洗河道

把城市强加给河流两岸的东西

一一剥离,清洗干净

最激烈绝决的急拐弯处

我们让流水拔掉庄稼的根

在累积满化学毒素的土地上

就着洪水带来的肥沃

重新撒上种子


掌心


往大处说,我们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十二月,三月,收获的九月

每一处都可能成为我们此行的终点

积雪覆盖的荒野里,也能踩出繁茂的路


你究竟要什么,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不回答我

掌心里开花掌心里结果

掌心里没有任何人握得住一个世界

冷风一吹就吹老了一个人

暖风一吹,能否又将他吹得活过来


扮演强悍者其实最脆弱

他强不过一无所知的那部分

强不过一片荒野转眼成了工地

一大片树木,在最好的年岁抵达终点

不愿逆来顺受的人住在别人的掌心里


漆宇勤,1981年11月生,江西萍乡市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34期高研班学员。。出版有个人作品集10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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