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 有毒崽(成都) 在过去20年的时间里,。凭借《华丽上班族》和《毒战》等电影,香港电影人将“后97时代”脆弱的港陆关系带来的个人和职业代价写入了他们的编年史。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曾为任何人停歇。在杜琪峰2015年音乐剧电影《华丽上班族》中,一座巨型时钟占据着无墙办公室(电影重要场景)的核心位置。在它的威严下是一个个高负荷运转的苦逼员工,每天都被时间的无情弄得诚惶诚恐。截止日期日益迫近,市场趋势动荡不定……这些随着指针的不停转动,让“狂乱”成为办公室里的日常。角色们用歌声发泄他们的情绪——会计实务中遇到了难题,对公司等级制度的无奈,甚至感叹自己有限的购买力。在这场眼花缭乱的香港当代幻象中,贪婪和野心遁形其中,不漏马脚;工作的艰辛和对美好的赞叹相互交融,不可区别——这里的生活没有了界线。 ,人们穿梭在钢筋混凝土之间时可以感受到同样的不安情绪。Acbar Abass在他1998年的文章《香港: Kong: 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Disappearance)一文中,讨论了移交之后香港与大陆的关系所带来的各种矛盾:,我们预计会看到一个准殖民地的香港,但历史出现了扭转:,但在很多重要方面,并非处于一个独立的附属地位,而是较之殖民国更为高级——就教育、技术和与国际接轨程度等方面而言。” 无处不在的抱怨常常成为港陆关系状态的底色,人们在20年以来的很多香港电影中都能感受到这样的情绪。杜琪峰多样的类型片尝试,将这种紧张感有机地营造了出来,并把它放到一个尤为光滑和混沌的世界光景中。自2005 年的《》和2006年的《2》(参阅《一国两版:对话杜琪峰》(One Country, Two Versions: An Interview with Johnnie To),作者Martha P. Nochimson和Robert Cashill,Cineaste,2007年春季32卷2号刊)以来,导演已将焦点从权斗和帮会转移到职场员工和公共人物喧嚣的情感挣扎上。例如在《高海拔之恋》(2012)中,婚礼受辱的天王巨星古天乐,就决定通过无度的游乐和逃避来缓解这场变故。这个角色只是众多港人的一个代表,他们挣扎在英国殖民规则的幽灵和中国全球扩张的事实之间,身份的畸形导致了世界观的扭曲。 Abbas从大体上讨论了这种扰乱人心的重叠及其对香港艺术的影响。“香港文化不应该被简单地冠以殖民主义的标签,还应考量其已发生变化并且还在不断变化的身份状态,即殖民地身份之消失。在很多方面,这与老式的殖民主义毫无相似之处。”杜琪峰的电影尊重这场正在发生中的变革,并把它体现在各个时期的荧幕空间中,通过颠覆性别动力学和玩味潜台词,揭示了中国大陆对香港令人苦恼的影响。虽然影片DNA与经典好莱坞(、音乐剧、神经喜剧)和、香港七八十年代的电影中的原型如出一辙,但杜琪峰近期的每一部电影都通过其独特的方式表现出爵士、真诚和概念性等特点。如此即兴的元素,,这为人们在后现代中精神失常的恋爱关系提供了完美的孕育场。 这些倒霉的人物形象,他们让人感同身受的情感,以及他们经历的令人躁狂的职场,在这里得以相互帮衬。背景里股市崩盘,在前景里心醉神迷的男女坠入爱河。经济反弹带来的欣喜若狂,可能因为一场注定不会幸福的婚外恋被人揭发,而变得荡然无存。在这两个事件中,人们不难发现角色对职业和情感的掌控实在只是一种假象,就如同《单身男女》系列电影中不可否认的情感不定性和《毒战》(2012)里如雾霾般挥之不去的制度性冷漠。我们可称其为情节起伏的二元性,但它有时却发生在同一画面中。 香港电影人杜琪峰在过去十年非常多产 杜琪峰把香港看作独一无二的城市空间,人们之间产生着令人疲劳的误会。承诺和操守之间的两难选题每天都有发生。故事里鲜有恶人,却常见懦弱之人。女性既渴望个人事业的成功,又期待爱情可以收获童话般的美好结局。他的影片对LGBTQ(即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酷儿——译者注)人群如犯罪一般地鲜有顾及。与此同时,中国大陆的经济、,为香港美丽的市民们制造出一场看不见的摧残。
《单身男女2》包含了喜剧穿插表演,展示无尽的市场波动如何映射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的感情,让办公室成为孕育误会和背叛的肥沃土壤。《夺命金》(2011)则去除了这个概念,它脱掉了所有的浮华和魅惑,以一种更为冷酷的眼光看待人们在衰退时代的生存状况。电影聚焦多个互有重叠的视角,通过电视屏幕和汽车对讲机传出的一波波信息,在不同的情绪氛围中来回摇摆。出租楼外肆意蔓延的电线构成错综复杂的网络,进一步证明了杜琪峰对现代基础设施的兴趣。 《夺命金》中,银行投资顾问 Teresa经历着一场道德的沉思 一条重要的故事线发生在一家繁忙的社区银行中,不断上升的绩效压力让一位信贷员失去了道德判断。扮演的信贷员撇开了道德约束,为了完成她的月度任务,她不惜向一位寻求投资意见的无助老年妇女兜售一款高风险债券。在这段戏中,银行的正式流程充斥着各种术语,规程常常过于繁琐,令人精疲力竭,让普通客户身处云里雾里,不知谓何,结果有效地扩展了我们对时间的通常认知,成功地让屏幕内外的人们都感受到了不适。 如果《单身男女》系列电影为办公室里的妥协有助于催生幸福感提供了某些佐证的话,《夺命金》则不提供这种安慰。只有草根阶层的捕食者才会在这个反覆无常的市场中飞黄腾达。发放高利贷者如钟原(卢海鹏饰),利用自己的现金存款对急需用钱的人们进行压榨。“做生意赚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公道自然长做常有”,他开玩笑说。这句话作为一番教育言论抛给了处在矛盾之中的Teresa,其讽刺性在于强调了在社区层面上,道德丧失固在于贪婪的投机之中。在这一点上,银行和钟原同样难辞其咎。 这场残酷的对话发生在特丽莎的办公室内,这是一个似乎很宽厚的场所,理应提供信任和安全感。杜琪峰借助于这个办公室营造了一个设想,即办公场所其实是所有骗子的表演舞台。陈腐的环境中隐含了深深的制度性腐败。2008年,问题最终到了莱曼兄弟银行破产的地步,震惊了全世界。 信息即货币在杜琪峰眼中的香港和中国大陆,重要的不是你认识谁,而是你知道什么。无论角色承认与否,在恋爱关系和金融关系中,信息均充当着和货币一样的功能。数据各有不同,并通过不同媒介传播。股市图表和新闻电视广播充斥在《夺命金》的背景中,CCTV摄像机无所不知地扫描着《毒战》中的高度公路,《单身男女2》中的女股神连连做出做出准确预测。有时,角色有意忽视这些信号——《单身男女》中的三角恋忽视了即将到来的经济崩溃,转而关注占据着他们全部身心的疯狂恋情。 对于杜琪峰而言,每个层面的沟通模型——无论是在同事之间还是爱人之间——都会因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而脆弱易碎。人物们在生活中常常如履薄冰,生怕哪句不得体的话导致生活的崩塌。自然而然,信息成为穿越雷区的必备工具。在那里,充斥着人们自定的工作压力和自我价值的预期,让角色各个失去理智,魂不守舍。 在《华丽上班族》中,杜琪峰用华丽的手法描述了一个发生在高风险次级信贷巨头公司里的故事。公司老板何仲平(周润发饰)私下雇佣他的女儿作为实习生,建议她为人低调,“说‘可以说的’实话”。在令人紧张的上班第一天,何琪(郎月婷饰)面对傲慢副总David Wong(陈奕迅饰)的无情审问,电影通过闪回,告诉观众何琪想起了父亲这句不太讲人情的建议。此刻,风格和潜台词相互映衬,不仅交代了何琪刚刚入职公司,还展现了时间的灵活性是如何服务信息的出现的。 《毒战》中的贩毒者Timmy Choi(古天乐饰)引发了多起暴力伤害案,他总是在紧要关头,通过交易信息让自己逃脱罪责。他是一个对各路人一视同仁的叛徒,无论是对跨国合作伙伴背信弃义,还是杀死一个碍事警察,这些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这使他成为中国警方最大的隐患,他是一个来自香港、外表温文尔雅的恶魔,无视大陆严苛的禁毒法,悍然建造一个无边无际的毒品帝国。 当蔡添明向警方提供更多关于毒品网络的信息,以求换取更多戴罪立功的时间时,张队(孙红雷饰)的耐心经受着考验,同情心遭到了完全的背叛。 《毒战》中,张队与一个中国毒枭玩着一场致命的猫鼠游戏。 作为港陆之间断裂、血腥关系的隐喻,《毒战》就像是一种侵入——蔡添明大胆的违法行为对中国专制统治构成了一个清晰而又危险的威胁。蔡添明与自由市场的联系和无限生长的野心,使他成为了资本主义猖獗滋长的代表。为了生存,他用小学生作掩护,枪杀中国最好和最聪明的警察队伍。最终,蔡添明在一番血战后被捕。死刑作为最后一个场景,拍得十分冷静,却也让人的内心无法平静。对于一个“国家主义”类型片,其中不仅展现了毒品贸易疏于惩治,还展现了国家认可死刑等道德污点,如此一来,这一结局就显得十分恰当了。 令人窒息的香港John M. Carroll在他的《香港简史》(A Concise History of Hong Kong)中写道:“有句话广为流传:香港有麻烦,找大陆;大陆有麻烦,找香港。”这句话映证了杜琪峰人物飘忽不定的跨国本质和他们所面临的窒息感,即他们深陷回归带来的困境而无法自拔。但是朱耀伟在他的经典书籍《迷失过渡中》(Lost in Transition)中描述了一个与之不同的场景:“1997年之后,香港对大陆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1998年和99年的经济衰退打破了香港经济成功的神话……而且可能是第一次,香港人民发现他们受益于中国的救援政策。”
杜琪峰在1997以后的作品中,集中关注了索菲这种心地善良却深感悲伤的市民,故事里的城市被混沌吞噬,人心被搞得心乱神迷。这些作品聚焦这种正在发生着的困惑,并予以清晰的展现。某些失魂人的故事似乎会更有趣,但这些角色的挣扎是具有代表性的,切实发生着的。这里有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随着港陆未来关系日趋复杂,变化的触角逐渐超过显而易见的地界和金融范畴,杜琪峰会如何在他持续的电影创作中展现这些现实元素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FIN 点击关键词查看往期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