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30 13:52:19
他们带着一股乡下人的凶狠闯入PE行业,彻底颠覆了这个衣冠楚楚的贵族行业的生产模式。他们冒险,乐观,强硬,以惊人的激情、速度、执行力和创新能力,带给行业巨大的压迫感。他们不注重短期利益得失,站在30年后权衡现在。是什么成就了他们?是什么塑造着他们?
▌来自 岭南会
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只有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 人才有可能成就某种事业”。
用来形容一同登榜《胡润百富榜》的九鼎五大合伙人非常合适,但同时对于现在正在创业的创业者们,应该也很有借鉴意义。
九鼎投资五大合伙人
15年10月,胡润研究院发布《胡润百富榜》显示,九鼎投资五大合伙人一同登榜。
据胡润研究院统计,这五位合伙人财富总额已经超过五百亿。其中九鼎董事长吴刚的财富达180亿。
报告称,新三板上市公司九鼎(即同创九鼎),以PE起家,透过定增融将实现业务版图的扩张和现有业务的快速几何级增长。
九鼎综合资管平台产品线日渐丰富。从PE起家,到现在的大资管,尽展资本枭雄之风。
九鼎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让人叹为观止。今天就来看看九鼎成功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
贸大创业记者(以下简称“记者”):从您的经历看,您是个十足的学霸,从贸大到五道口,再到央行。您觉得在您创业过程中学习这件事情起到了什么作用?
九鼎投资总裁黄晓捷先生(以下简称“黄晓捷”):知识本身没什么用,因为大部分知识都是会过时的,或者你会很快忘记了。但是学习这个过程对提高你的能力是有重要意义的。第一,取得好的成绩,你必须要有自制能力,创业本身也是需要很强的自制能力的。其实不仅仅创业如此,人生的幸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自制能力。第二,会学习的人通常善于抓住问题的主要矛盾,而这在创业中非常重要。第三,认真学习的人,通常更会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情
记者:我们了解到,您决定创业的时候已经是央行的处长了,是什么原因让您能够放弃这么好的工作,从头开始去创业?
黄晓捷:主要原因是我还不是处长,只是副处长,副处长价值不大所以就放弃了,是正处长就不放弃了(哈哈哈,开玩笑)。创业的最直接和最真实的动机是因为想赚钱,那时候很穷,很希望通过正当的途径赚到很多钱,想把日子过的好一点,所以我就创业了。等赚了一些钱,生活问题已经不需要考虑的时候,才会逐渐有一些事业上的追求,甚至更远大的追求。
记者:在您创业的过程中,如果碰到瓶颈,您会怎么解决?
黄晓捷:困难太多了,创业你遇到的困难比你读书考试遇到的困难多得多。读书碰到的困难你可以通过看书、学习、请教别人来解决,而创业遇到的困难你是没有一个书本化的解决方案的,也很难有人真正可以请教具体的方案。我觉得遇到瓶颈和困难,重要的有两点:其一,你要有志在必得的决心。古人说绝处生智勇,是很有道理的。其二,你要有百折不挠的意志,因为世界上没有克服不了困难,突破不了的瓶颈。对我而言,每一次失败都是成功的路演,所以我总是充满斗志。
记者:网上说您创业的时候借了40万,并且创业的时候,PE需要取得LP的信任,您在创业伊始是怎么做的呢?
黄晓捷:我们创业的时候其实是借了200万,这个是管理公司的注册资本和运营费用,那时候我们运营费用很低,在地下室搞,花不了多少钱。取得LP信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中国人最不信任别人,赚到钱的人很多都是靠尔虞我诈赚来的,要他把钱放到你的口袋里来,听你的安排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觉得有几个很重要的要点:首先,你是绝对的真诚的。真诚是能打动人的,和你交往的人能感受到你的真诚,这是任何合作的起点。其次,你要有很强的专业能力,要在投资这个事情上远远超过你的LP的理解和能力,这样对方才可能交给你而不是交给自己。再次,你也要有沟通的技巧。
我给你举个例子,2007年我们刚准备募集基金的时候,曾经去绍兴募钱,呆了两天,费尽口舌,没有募到一分钱,准备灰溜溜地回上海。然后我一个朋友觉得我们太可怜,就找一个车送我们去,车程有三个小时,我和创业伙伴吴刚就在后面商量我们怎么把PE这个事情做好。当我们到上海的时候,那个驾驶突然回过头来说,你们这个事儿感觉挺好的,要不我就给你们投个几千万块钱吧。我们当场就惊呆了,我们以为对方是一个驾驶员,没想到是一个大老虎,哈哈,这是我们最早期的LP(注:LP即出资人),这些年加起来给我们投资了好多亿,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呢:首先,人生真的是很戏剧性的,要有运气才行。其次,你要在任何时候都认真,如果我和吴刚在车上闲聊,就没法打动对方了。最后,你要有真正的本事,对方给我们第一次投资我们可以靠运气和忽悠,持续的投资就是靠你的真本领了。这就我们经常说的,短期看广告,长期看疗效。
生活不需要太多财富,事业上的财富越多越好
记者:九鼎在新三板上市之后,媒体报道上经常会出现九鼎合伙人身价的报道。您觉得这么多财富对您的心态有改变吗?
黄晓捷:我觉得钱在初期能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当你有钱的时候你生活比较自由,你不用去总是考虑生活中花钱的问题,比如你买东西的时候不用去看价签,不用去货比三家,会省好多心。第二,它能给你带来一定安全感,尤其是对你的家庭而言,如果你现在有1亿美元,你会觉得你的家庭比较安全。当然,生活上的我们其实不需要太多钱,有一些就足够了,过多在生活中花钱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
但事业上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似乎永远都是不够用的。当我们刚开始投资的时候,我经常想要是我们有1个亿,就什么项目都可以投了;等我们2007年9月募集到的第一个1.76亿的基金,我又发现1亿规模太小,想能募集到10亿规模的基金差不多了;到了2010年我们募集的单一基金规模也超过了10个亿,我发现钱还是不够,因为机会越来越多,自己能管理的规模和能力也在持续扩大;现在我们管理公司都有超过100亿的钱,管理了几百亿的规模,但是还是发现很多时候需要钱。今天下午我在一个会议上,还说中国金融市场不够发达,影响我们的快速融资能力,呵呵。
记者:您一直在提欲望,那我们想知道,您现在的状态和您几年前相比欲望有什么不一样呢?
黄晓捷:我觉得欲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巨大力量,在世界上,99%的事情是欲望推动的,可能不到1%是理想,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个社会现实。早些年,我自己没有钱的时候,创业和努力工作更多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生活的欲望;现在,在个人的欲望之外,的确会有更多的追求成就感,甚至希望能让社会更加美好这样的理想主义在其中。我觉得人生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就不断的超过自己对自己的预期,超过自己的瓶颈而带来的幸福感。
记者:您觉得您现在自由吗?
黄晓捷:自由永远是相对的,你觉得穷人自由吗?他不自由,他要为赚钱去考虑,他每天要为买菜,吃饭,打车不打车去考虑,他是很不自由的。但是他某种意义上也是自由的,就是他不用担责任,自己管好自己的的事情。对我而言,可能在个人花钱上比较自由,可是我又不很自由,有很多的约束条件和社会责任。
创业什么精神最重要:把肝胆相照与荣辱与共结合起来
记者:现在很多在互联网领域创业的年轻人都是工科背景,像我们贸大这类院校学生在这个领域创业您是怎么看的呢?
黄晓捷:贸大创业客观来讲,比别的院校难,因为技术创业有一个切入点,贸大的基本都不懂技术,就得靠“忽悠”,忽悠这个技术多难啊。
记者:您觉得创业团队在合作中什么精神最重要?
黄晓捷:我觉得首先是彼此的信任,就是古人说的肝胆相照,我觉得我们公司就是这样。第二是分享机制或利益机制,就是古人说的荣辱与共。如果一个团队能真正做到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只要这个团队不是特别笨,一定做得好。
记者:有些看法认为,金融市场本身不具有价值,却满足了人类的贪婪,您怎么理解?
黄晓捷:我觉得有偏颇性,有两个东西是人类凭空创造出来的,没有普遍意义上物理使用价值,法律和金融,但是他依然是社会所需要的。我认为,只要是社会需要的东西,持续存在的东西,一定满足了人类的某种需求,一定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社会或者人类的某一方面。所以我甚至觉得毒品和赌博,也应该有其存在的合理的内在逻辑。贪婪这个提法我觉得过于偏颇,什么东西不是满足人类欲望的呢?
记者:大家似乎都觉得投资是件艺术,我们看新闻报道里说九鼎是流水线式作业,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黄晓捷:投资都是技术和艺术的结合,一些简单点的,技术性表现得突出一些;像一些比较复杂的投资,可能就艺术性强一些。
记者:从您的谈话中可以感觉得出来您是个精力旺盛的人,您也表达出了对投资事业的热爱,您有没感觉到从事这种高强度行业的疲惫感,绝望感?是什么支撑了你?
黄晓捷:身体上有些疲惫那是肯定的。但我们确实有长远目标,有超越利益的追求,这激励我们前行。路遥说过一句话:人生要有所成就,须以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我们一直是以此来激励自己的。各位如果也能这样,那么你也不会轻易的放弃你的事情,不会感到绝望,甚至精神上从来不会疲惫。
记者:创业阶段是否有迷茫彷徨过,现在怎么想的?您现在最经常思考的问题是什么?
黄晓捷:我们一直是在创业阶段,还没经历过时间检验,距离成功还好远好远。既然一直在努力奋斗的创业中,就不容易迷茫彷徨。我很少有成功的喜悦,我思考得最多的是:失败什么时候会到来,如何面对它?我一直觉得中国这个阶段的企业家特别容易面临一种悲剧:面对的机遇会大于你和你所在的组织体系的能力,而你又想要抓住,就可能会面对剧烈的失败。我们一定不要过高估计自己,不要着急,要致力于在长跑中胜出。但是也不要低于自己,不敢去尝试伟大的胜利。通常,人们都会在短期高估自己的能力,在长期低估自己的能力。在过去的7年,我发现,最后我们都远远超过了我们设定的目标。
延伸阅读:
九鼎投资:王的诱惑
文章来源|商业汇评
导读:他们带着一股乡下人的凶狠闯入PE行业,彻底颠覆了这个衣冠楚楚的贵族行业的生产模式。他们冒险,乐观,强硬,以惊人的激情、速度、执行力和创新能力,带给行业巨大的压迫感。他们不注重短期利益得失,站在30年后权衡现在。他们能够锻造出他们想锻造的公司、成为未来的王吗?
4年时间缔造出一家被人出价100亿人民币收购的公司,创业者还拒绝出售,他们希望在中国能够打造出一家未来能够和KKR、高盛、凯雷比肩的公司。
九鼎投资是近两年PE江湖上蹿起最快、风头最劲的公司。2009年之前九鼎还默默无名, 同年10月创业板启动,第一批上市公司中有两家九鼎投资的公司。当年底清科创投将九鼎排入年度PE公司英雄榜,还有人问清科创投总裁倪正东:“九鼎是谁?”
2010年底清科创投的年度英雄榜上,九鼎列民营类PE公司第一名、内资类第二名、全部PE公司第四名。
4年时间,九鼎从五道口的一间地下室、2名员工起步,加速成长为当前拥有四百多名员工的业内顶尖公司。更重要的是,他们改造了行业生产方式,将PE行业贵族式、随机式、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彻底颠覆,以流水线式“PE工厂”在江湖上异军突起,独成一派,生猛无二。
整个行业以打造“米其林三星餐厅”为追求目标,九鼎则在全国致力于打造麦当劳连锁店。“野蛮生长”的同时,九鼎堪称业内最受争议的公司,五花八门的质疑扑面而来:靠关系、粗放式、人海战术、激进、高价抢项目、压根不做尽职调查等等。继被称为“魔教”之后,九鼎又被冠上了“PE公敌”的头衔。
上海一家投资公司的一位合伙人曾经扬言:“我们投过的公司谁都可以投,就是九鼎不能投!”九鼎投资合伙人黄晓捷觉得莫名其妙,也无可奈何,“其实之前我们压根没见过他,见面打交道之后,彼此其实很认同,我们又成了朋友。我们山西的负责人说,现在全山西都传遍了,九鼎幕后控制人位高权重,有名有姓的。我说我都不知道,真是太搞了。”
倪正东说:“如果市场都不关注你,说明你无足轻重;如果有几个人提你,说明你是个人物;如果所有人都提你,说明你在市场上有很大影响,让大家都觉得痛。”
这是一场以金钱为出发点的追逐。最初吴刚建议黄晓捷做PE,就是想“快速赚大钱”。
2006年12月,黄晓捷从香港做访问学者回来的第二天,和吴刚在北京西四环世纪金源大饭店咖啡厅坐下。
“我们当时很穷,一年工资也就挣五六万,另外七七八八赚点小钱,就想挣钱改善生活。”黄晓捷说。
此时黄晓捷在央行研究生院(俗称五道口)做校长助理,吴刚在证监会机构部任职。两个人都不是一般人,分别是央行和证监会系统最年轻的处长。当九鼎投资开始引人注意时,两人的这段履历也被赋予无限想象,成为九鼎被质疑的一个因素。
黄晓捷,四川内江人,生于1978年;吴刚,四川巴中人,生于1977年。两人相识于2002年,那一年黄晓捷还在五道口读硕士,吴刚初到证监会工作。
报考五道口的硕士、博士,黄晓捷都创下了历史最高分纪录,吴刚则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证监会。黄晓捷的一个师弟也是巴中人,对他说,“我认识一个人和你很像,也特有激情,你们一定要认识一下。”
在五道口时,黄晓捷经常半夜12点还去打篮球、跑步。办公室的灯几乎天天亮到半夜两点,以至于他走之后看门的老大爷都觉得不习惯。
吴刚在证监会工作也比较卖命,但是,“你有满腔的热血、无穷的精力,有很多很好的想法,无法实施。每天除了一些琐事,完了就没有事可干。我当时感觉这一辈子好不容易在这个世上活一下,就几十年的时间,呼——晃荡过去,太可惜了。”
2006年12月的一天晚上,吴刚对黄晓捷说:“你换个办法赚钱,去买原始股。”转头春节到了,黄晓捷没回家,跑到上海去筹钱,总共拉来了1760万元,搞了个小基金。
2007年3月份公司注册完毕,黄晓捷拉着在投行工作的吴强利用周末时间出去找项目。
今天九鼎管理的资金已经超过百亿,平均每天要花几千万出去。最早他们的思维里根本没想到一个项目可以投几千万或者上亿,就想一个项目投个一两百万,投5个项目。
有一次黄晓捷和吴刚躺在五道口的宿舍里,黄晓捷看着天花板说:“什么时候我投到一个亿就好了。”吴强断然否定:“那不可能,投一个亿就要投50个项目,每个星期上市的项目都是你投的,不可能。”黄说:“后来我想想,也对。”
九鼎投的第一个项目叫光宇能源,第二个项目叫广乐包装,最后都没有上市。“我们当时也不太懂,稀里糊涂的。”
“人有时候要有点盲目自信。”回过头去看,黄晓捷开始总结经验,“如果当时不是挺乐观的话,我们肯定就被吓着了,说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挣小钱算了。
年轻的创业者此时都不到30岁,心里忐忑觉得唬不住人,凑在一起商量:“我们去请一个像老板的人来做总经理,我们做副总经理。”
大家就去见四川中铁信托一个副总裁,产生强烈共鸣的这位副总裁辞掉工作跑到北京来,还带来了公司的董秘蔡蕾。
这时候九鼎从五道口的一间地下室奋斗到了地上,搬到北四环银谷大厦,租了不到10平米的小办公室。
这位副总裁在北京只呆了两三个星期,觉得不合适就离开了,蔡蕾不好意思也跟着领导回成都了。
“蔡蕾厉害,”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们接触了两个星期之后觉得蔡蕾非常能干,严谨、细致、认真、负责,就反复去成都跟蔡蕾谈,让他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创业。”
因为蔡蕾在中铁信托的人脉,九鼎又投了金亚科技,这是创业板的第一批上市企业中九鼎所投的两家企业之一,另外一家就是被称为创业板第一股的吉峰农机。
投资金亚科技的经历九死一生,几个人深刻感觉到:要成立自己的基金,没有钱干不成;另外就是,“可以做大项目了。”
蔡蕾正式加入后,黄晓捷和吴刚向原单位提出辞职,吴刚没辞成,被中组部派到北部湾锻炼,任集团总经理助理,挂职一年。直到2009年初他才正式加入九鼎。
没钱、没个人品牌、没背景、没海龟光环、没成功历史,这一次筹集资金相当费劲。
为了筹集资金九鼎有很多创新,他们归结起来有四点:第一,零首付,成立基金先不用打钱,有项目才划钱;第二,出资人决策,九鼎负责找项目,汇报给出资人,出资人投票决定;第三,一次性付管理费,行业惯例不管钱投没投出去每年提2%管理费,九鼎的管理费只一次性付3%,跟投资额挂钩;第四,投资款银行托管,保证资金安全。
每条创新都对自己很“残忍”,东方汇富总经理阚治东以上海人特有的“方方面面照顾到”的原则评价:“这样降低标准好不好?让同行业难受,自己也难受。”
就这样带着草根气息的九鼎以一股乡下人的狠劲闯入PE行业,日后成长起来格外“招人恨”,现在业内公司抢项目赢了九鼎就会被津津乐道。刚刚诞生的九鼎已经展现了强烈的风格:剽悍凶狠、勇于创新、决策灵活、极度勤奋,这是中国成功的民营企业创业者的共同特征。黄晓捷认为:“我们首先是创业者,其次才是投资者。”
后来九鼎的“军规”还有:被投企业年收益率不能低于30%红线;回报倍数不能低于1变4,就是在退出的时候1块钱要变成4块钱。
“很多同行说现在竞争太激烈了,要采取措施降低竞争。我说这是痴心妄想,我的看法完全相反,这一行将来竞争还要更激烈,利润率进一步下降。”吴刚说。
2008年初,九鼎被巨大的不安全感笼罩着,很快投了5家公司:金杯电工、佰利联、山川果汁、领亚电子、田园生化。
“基金搞起来的时候,我们确实对pre-IPO看得非常明白了,什么项目能上市,不能上市非常清楚。符合证监会要求的就能上,就这么简单。企业符合证监会的审核要求,老板特别想上市。吴刚在证监会待过,覃正宇和吴强出身投行,没那么难。”黄晓捷说。
黄晓捷发短,近似光头,一对大招风耳,模样有点卡通,在业内有自己的“粉丝团”,在公司里负责融资。他说:“虽然不难,可是到2008年初就发现一个问题,项目都来得太随机了,如果没有这几个同学朋友,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守株待兔风险太大,所以我们决定要从游牧式生产方式变成农耕式。”
所谓的“农耕式”,就是在各个省、区域找到合适的人员驻扎当地,负责联络和发现当地企业,跟当地政府、银行和券商等中介机构加强沟通。同时在北京建立庞大的研究所,对行业中的优质企业进行纵向筛选,以纵横交错两种方法“扫荡”全国的投资目标。
找到目标企业后,由北京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对企业进行尽职调查。九鼎还有20人的专门团队做投后服务。这样,融资、找项目、尽职调查、评审、投后服务各个环节都有专人各司其职,业务速度大大加快。
这是全世界PE行业都没有采用过的办法。倪正东说,目前国内一线的PE公司虽然都各有特色,但是从形式上来说,“大部分都是几十个人,合伙人什么都干,和国际上的PE公司长得很像。”
为了打造这架机器,九鼎疯狂扩张招人,一家老牌顶尖PE公司的合伙人评价九鼎和中国的加工业一样,走的是低端路线,赚取人口红利,而PE的特点是高端和精品。
这张细密的大网向全国各个角落撒下去,几乎没有漏网之鱼。“基本上现在中国所有的PE机构看的所有项目我们都联系过。要是没投就是价格或者理念不一致,很少有别人谈了半天,我们连听都没听过的。”蔡蕾说。
2010年初九鼎投资了二十多家公司,到目前为止,这个数字是120。
8月31日清晨,北京T3航站楼人声鼎沸繁忙异常。7点半的飞机,7点钟登机口开始检票登机。对排起的长队和“叮咚”的验票声,蔡蕾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带着我熟练地穿过一家品牌店,站上滚梯,进了国航会员区,悠哉地吃上了早餐。
他说:“咱们是倒数第二个进来的,后面还有一个人。我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登机,搭飞机实在搭得太多了。”去年蔡蕾累计飞行239趟。
蔡蕾是四川江油人,从小到大考试都是第一名,高考时成绩优异,却被人把档案掉包,最后上了绵阳农专。毕业后在江油市政府工作了几年,又考上川大的研究生,随后在中铁信托工作。
“我们当时觉得蔡蕾厉害,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厉害。”吴刚敲打着桌子直摇头,“评审会开到半夜4点,第二天早上8点钟又要开会,他又来了;合伙人会议开到半夜3点,第二天早上六七点的飞机,他又去了。”
“你不困吗?”我问蔡蕾。
他说:“每天见这么多成功的人,你还要想怎么去征服他,怎么会困呢?这就跟打仗一样。人的最大的需求是创造历史的需求,是书写历史的成就感,每个人的内心潜藏着一个当英雄的梦想。有些人淡一些,我们这帮人对这个需求多一些。”
作为前金融企业的高管,蔡蕾当时已经年薪百万,是4个人中最富有的。到九鼎的前3年里,他一直拿税前两万块钱月薪。现在他在九鼎负责项目开发,他自己说,“就是内心不安分,不想再给人打工。”
今天九鼎投资了120多个分布在不同行业的公司,已经上市和快上市的有30家。和二十多个地方政府有合作基金。这个不可忽视的资源平台,是谈判时蔡蕾亮出来的重要武器。
吉峰农机董秘郑舸2008年第一次去九鼎办公室,那时候九鼎已经搬入了泰康大厦,一个副总裁的办公室里摆着的行军床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人家发展这么迅速一点也不奇怪,这是加班加出来的。”
跟着蔡蕾出差的几天,我数了一下,平均每天他要去3-5个公司,除了和当地员工开会之外,每晚回房间和员工开电话会议到后半夜。九鼎重庆地区负责人冯德建说:“他这强度一般人确实受不了,这次来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凌晨5点半,我和九鼎消费品行业的研究员李玉平已经上了机场摆渡车。我们聊了一会儿三明市,它偏安于福建省中部,从福州过去开车要3个小时,从厦门过去也要3个小时。总之,这地方不出名,过去还有点折腾。
“鼎晖就是在福建南平发现南孚电池的。”李玉平认真地说。
和麦当劳连锁店面临的问题一样,如何把控各个分店人员素质和业务质量,是摆在九鼎年轻的合伙人面前的第一个问题。
九鼎的尽职调查一般由两名业务人员和一名财务人员组成,历时3个礼拜左右。进场之后首先要对公司的生产、销售、采购等每个部门负责人进行访谈,以及行政和人事部门。对更下层的车间主任、班长、组长、产品经理、业务员也有约见。业务人员还被要求尽量在企业内部找到一些个人朋友,私下吃饭聊天。随后对企业的上游供货商、下游渠道、客户都要做调查,还有和竞争对手以及行业协会交流。
业务调查尾声,专门负责财务审计的人员会入场。最后业务小组才和公司董事长等高管访谈。尽职调查完毕后一般会形成一份100页左右的调查报告。即便不投资,也要给企业写一份10页左右的建议书。
去年李玉平调查一家生产火锅底料的公司,为了摸清公司铺货情况,李玉平和一个同事各自在四川和陕西汉中跑了5个县市和乡镇,每人各去了15个左右的农贸市场;然后又去了河南等地拜访客户。
如果一切顺利,项目就上评审会。如果最终决定投资,地方开发人员的奖金非常丰厚,他们一般有强烈意愿对企业投资。
业务研究员的奖金和公司上市后的表现挂钩,如果上市后公司年收益率50%以上,奖金也非常丰厚,如果年收益达不到30%,就没有奖金,因此研究员态度一般比较中立。
财务风控人员则是固定奖金加低收益的高额罚款,他们就更趋于保守,倾向否定项目。
学会计出身的吴刚一手打造了号称PE行业最严格的风控体系,如果被投资企业年收益率低于30%,风控管理人员、项目人员将会按照投资额乘以奖金系数成倍罚款。“基本上这个项目不仅挣不到钱,别的项目挣的钱还要贴进去。”
PE公司的内部制度设计没有成熟的一定之规。九鼎的制度设计看起来有道理,但能否解决问题,还需要时间检验。
阿诺刀具董秘王薇为了引入PE接触了很多公司,她说:“同行对九鼎有褒有贬,贬大于褒。都说九鼎压根不做尽职调查,光高价抢项目。”当九鼎的研究员在阿诺刀具公司附近住下,还说要住七八天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后来我把九鼎的尽职调查报告拿给他们的同行看,大家都很服气。”
不过蔡蕾也承认,招这么多人,良莠不齐,业绩驱动太强烈,个别人就会出现用高价招揽项目的情况,造成不好的影响。
吉峰农机董秘郑舸说:“当时十几家公司都很看好我们,但是做农机连锁,别说在国内没有上市先例,在国际上都没有,回去之后他们又犹豫不决。别人是尽职调查简单,决策麻烦,九鼎是尽职调查详细,决策快速。”
后来吉峰农机只引进了九鼎一家PE公司,在吉峰农机成为创业板第一股之后,九鼎随之声名鹊起。
从以金钱为目的出发,但很快九鼎年轻的缔造者就超越了对金钱的需求。
“我性格比较倔,认准的事情就要干下去,现在你说我们不好,我们改了就行了呗。九鼎一天没整成,我们就会持续地整下去,整、整、整。”吴刚一边说一边做切菜状。
吴刚初中毕业后考上四川省技术监督学校,中专时通过了无数的自考,毕业时手上除了一张中专文凭,还拿到了一张数学大专文凭、一张法律本科文凭和一张会计本科文凭。
1996年吴刚毕业后分到一个镇上的水泥厂当了两年会计,每个月挣150块钱。两年后考上西南财大会计系研究生,研究生期间一举拿下注册会计师、评估师、律师资格证书。
一个硬币总有两面,风格稳健意味着在市场低谷时相对压力较小,但保守也可能丧失发展机会,最后会被慢慢吃掉。激进则意味着尽可能捕捉住发展机会做大,但是也可能在低谷到来时活得很痛苦,甚至归零。
九鼎投资的另一经典之作是佰利联化工,2008年金融危机时佰利联业绩大幅下滑,公司老板许刚反而趁机大肆收购,扩张产能,危机过后产能一下子爆发出来,成为行业龙头。
吴刚评价许刚:“神经比较大条,抗压,是真正的男人。”黄晓捷认为:“许刚不是为了金钱而战,是为了名誉而战,我们就欣赏这样的人。心怀高远的人很多,但是心怀高远同时又脚踏实地的人不多,许刚就是一个。”
这几年PE市场如火如荼,九鼎狂飙突进,一路扩张。“原来有一定基础的公司基本不愿意冒‘归零’的风险,也就享受不到扩张的收益。对更多的人来说,他们想冒险,却不具备这个能力。”一位国际顶尖投行的人士评价,“不管如何,九鼎这种打法只能是精力特别旺盛、才干极其卓越的人干的。”
研究生毕业后,吴刚在闽发证券投行部工作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投行这个虽然工作不错,可是不适合单干”。恰逢证监会在全国招人,吴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在九鼎狂飙突进的发展过程中,公司核心人员都多少曾经心生犹豫,吴刚则是推行九鼎快速扩张最坚定的强硬人物。
在2010年底的媒体沟通会上,黄晓捷说:“极致就是要把你所盯的行业里面有竞争力的公司全部都要弄出来,把所有跟投资有关的因素全部找出来,然后嫁接到行业研究中去。在区域上要把中国每个镇的镇长都要联系上,每个镇的税后利润超过一个亿的企业都要把它弄出来。其实也没那么难,中国两千多个县,每个县十几个点,花不了多少时间。”
禹勃2009年9月加入九鼎。当年11月,九鼎成立了第一支人民币医药产业基金,规模6亿元,禹勃出任总经理。今年9月,九鼎发了第二支医药基金。“这两年对医药行业的投资70%都在我这里。”
不断有顶尖投资公司从各个途径来挖禹勃去做合伙人,游说的主题之一就是九鼎太激进、太猛,缺乏投资公司应有的稳健。
禹勃说:“对九鼎的这种批评大部分是雾里看花,九鼎的思考和行为是最符合当前中国环境的。中国还处于证券化初期,进程越来越快,去年有460家企业上市。改革开放30年,沉淀了一大批优秀的企业家所领导的中小企业,客观上他们都需要上市。”
“目前中国PE业利润大部分来源于简单的制度差价,上市是一个大概率事件。招募员工,组建专业团队,严格培训,上岗尽职调查,成熟一条生产线就上一条生产线,把尽可能多的项目资源抓到手。投资在当前的中国还不是艺术,不适合精英投资理念。”
九鼎内部一位人士说逻辑很简单,2020年前中国上市公司要扩容到8000家,目前上市公司只有两千多家。剩下的五千多家里,剔除权贵1/2,大企业或国企400家,剩下的就是中小企业的天下,九鼎在其中能占有10%,就是几千亿的收益。
2009年8月底,禹勃在五洲皇冠假日酒店和黄晓捷第一次见面。“黄晓捷很年轻,非常稳重智慧,让人觉得很诚恳。”
此时禹勃是海虹控股下属海虹医药电子商务网的总经理,他一手打造的这个网站年成交额最高达2800亿元。他还担任海虹集团助理总裁、。在海虹控股之前,禹勃曾在国家医药局工作。
九鼎想做医药板块的投资,“专业性太强,摸索很长时间不敢迈这一脚。”在禹勃前九鼎已经和很多人接触过,都不满意。
两个人聊了几个小时,第二天禹勃又去九鼎的办公室见了吴强和吴刚,由吴强主谈。禹勃觉得吴强说话很快,后来发现他“性格极具决断力,快速切入主题,推动事情快速朝前走”。对九鼎这个团队,禹勃觉得“年轻、活力十足,有雄心,想干一番事业”。
此时禹勃对投资一窍不通,一个月后却决定加入九鼎。“九鼎和我沟通时一直强调两点,第一,在中国下半辈子做投资是没问题的,中国未来10年一定会产生伟大的投资公司和伟大的投资家;第二,加入九鼎也是没问题的,九鼎心态开放,后加入的人同样有发展机会。”
话虽如此,但融入从来不仅仅在大原则大方向上一致就可以。禹勃是个穿PRADA的男人,醉心于杰尼亚西装的腰线和LV正装皮鞋的型款。一次他在合伙人会议上谈到世界三大男装品牌,众人答:“是不是朗姿、威丝曼和威克多?”
这3家是九鼎投资的男装企业。
在九鼎定期召开的合伙人“批评和自我批评”会议上,吴刚则因不注意穿着被批评。吴刚的袖子经常都是磨毛了边儿的,我采访时,他没穿袜子,发现我瞥了一眼他的光脚,不好意思地把脚往里缩了缩。
“有时候大家私下里也调侃我是不是太讲究了。”禹勃说,“但是只要认同成就大业的基本文化,九鼎能够容纳不同的价值观,包容各种性格。”
九鼎找来禹勃掌舵医药领域,一是希望借助禹勃的财务发现能力,二是希望禹勃能给企业提供财务以外的增值服务。对医药企业来说,找品种、建立销售网络、引进关键的管理人才非常重要,能够令一家企业脱胎换骨更上层楼。
俏江南的张兰不久前对媒体抱怨,引进鼎辉是一个错误,鼎辉没有给俏江南任何增值服务。这反映出PE行业一个趋势——单纯的财务投资已经不能满足被投资企业的需要。
长期以来,PE的工作方式就是在企业急需要资金的时候提供资金,从而换得一笔股份,一些外资PE的获利方式就是协议规定每年获得巨额利息。很多人对PE公司非常反感,把PE入股看作一种掠夺,或者是变相放高利贷。
九鼎认为,中国是有资金、缺资本的国家,改革开放30年积淀了很多闲钱无处去,才去炒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与此同时,企业在高速发展时期需要大量资金,PE则是优化资源配置、产融结合的一个连接器。
九鼎消费基金执行总裁王建辉专注于消费品行业,他说:“现在消费品企业已经度过了缺钱的阶段,他们往往不缺钱,但是人将企业发展到一个平台上之后,遇到瓶颈,他们希望能够借助外力将企业推向更高层面。”
去年九鼎成立了专门的投后服务团队,每个企业都派专门的投后专员去跟进需求,整合资源,提供服务。此外,他们还成立了“九鼎商学院”,有针对性地为这些企业提供服务。
九鼎依据的逻辑人人都同意,盈利模式也很简单,“为什么没有人复制呢?”李玉平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霍格伍兹魔法学校校长邓布利多说:“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
庞大的员工队伍会带来巨大的风险,对资金和管理都提出了严峻的考验。简单计算,400人的团队,每人一年人力成本50万,总共需要2亿。
“九鼎的日子在今年以前一直都挺难过的。”李玉平说,“公司收入几乎是透明的,有时候我们替老板算算,不知道老板去哪里找到钱来发工资。”
九鼎内部高管告诉我,管理费加上这两年开始退出一些项目,九鼎收支今年刚刚打平。
“我个人也就多了几百万吧。”黄晓捷说,“一些项目退出了,可以把钱拿去分了,但是我们没有分,留在公司用做发展。”
黄晓捷认为:“2001年的万科和星河湾是一样的,现在差距多大。‘小而美’的公司长期看是没有竞争力的。30年后,中国有三项是高度确定的,一个是高度市场化,工、农、中、建四大行里面有一家会被民营控股;第二是中国社会会走向更加民主,,经济的作用会增大;第三中国会全球化、高度全球化。”
蔡蕾说:“我们是用做实业的心态做金融,做实业的人效益第一,扛着风险也要想尽办法达成效益;做金融的人风险第一,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获取收益。”
年轻的九鼎还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这不仅是倪正东对九鼎的担心,也是蔡蕾的担心。“低谷肯定是必然会来的,我们团队起来得太快,团队文化还需要一个建立的过程,你看秦朝、亚历山大这些时代,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没有文化做支撑。”
蔡蕾希望,最终九鼎会变到攻守都比较平衡的状态。不过,他也认为:“在当前阶段,最重要的还是进攻能力,现在谈防守,那就不是真正的企业家,变成艺术家了。”
吴刚说:“未来中国一定有PE公司管几千上万亿资产。中国经济还要成长20年。未来上市公司要达到8000家甚至上万家。中国的PE市场很大,未来一定会有好几家很大的PE公司,我们希望九鼎能够是其中之一。”
因为涉及商业机密,我无法获得关于“百亿人民币收购被拒绝”的更多信息,不过2010年底黄晓捷在媒体沟通会上的一段话可以拿来作为注解:
“我们对中国的未来是看好的。我们肯定不希望过了二三十年,我们跑到美国,看着中国发展得那么好,想着我们本来可以为中国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但是我们没做。第一我们有信心,第二就算这种可能性只有1%,我们都要去做。”
“人生快意恩仇,否则干嘛过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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